像天遙遠的爸爸


 


從小對爸爸的感覺像天,遙遠而威嚴,不敢親近。他很少說話,表情是威嚴的。怕他的不只我們三個小孩,連叔叔姑姑們都怕他。


 


他年輕時,穿西裝的照片可是帥得很,當然現在穿起西裝,依舊筆挺英俊。媽媽說當初老闆娘說媒時,媽媽有探聽,確定他不會賭博,很節儉才嫁給他。舊照片裡的爸媽,在友伴群裡,都有他們年輕時的愉悅笑容和風采。結婚後,家庭的重擔,他們都進入了勞動及經濟的擠壓。


 


每天早上我們上學時,爸還在睡,晚上我們上床,他還沒回來,大多到了十二點才騎著腳踏車回到家。和他沒什麼相處的時間,加上他在家我們就會被罵,對他是懼怕陌生的。


 


爸對我們的生活習慣要求的確很嚴格,不論刷牙、睡覺、坐姿所有生活習慣。而且只說一遍,下次再犯直接修理。所以我們都很怕他。假日如果正好遇到他的放假日(以前裁縫多是每月一日和十六日),我們三個小孩皮就要繃緊些,每個動作都要小心翼翼,以免討打。小弟男生又是老么,難免活動量大,常被修理。我「眼睛晶」[1],爸生氣前,我早閃人了或趕快把事情做好。我們都儘量閃爸爸遠一點,最好離開爸爸的視線,以免不小心又做錯了討打。小月時,爸爸在家時間更多,我們小孩並不因此開心,更多的是緊張,不知如何跟他互動,也怕不小心挨打,所以爸爸在家,有一種肅穆緊張的氣氛。


 


爸爸是家中的黑臉,媽媽每次罵了半天,我們沒反應,她就會說:等你爸回來會打人。有一回,過了家中規定九點上床的時間,我們一直拖,媽媽一邊車縫衣服一邊一直唸,快去睡覺。我們貪看電視,就一直拖,直到聽到爸爸的腳踏車「ㄍ一!」的一聲,我們三個小孩立刻衝到床上躺平。一旁看電視的姑姑笑得直說:你爸的腳踏車聲比你媽喊了半小時還有用。


 


長大一點,媽媽常常告訴我們爸爸很辛苦,想搭起孩子和爸的橋樑。或許是長女,或許是長大一點,我開始再碰到爸爸時,雖然依樣不知道能說什麼,但是至少會擠出一聲「爸」,爸也同樣只是嗯的回應,雖然無言,總是有互動。我們家的大小工程都是爸爸自己想辦法摸索修理的,他的放假日都是在家東修理西修理,女兒的我會遞個毛巾,倒杯水,或在下面幫忙小雜事。高年級的作文寫了篇「我的爸爸」,媽媽特別拿給爸爸看。老爸要去喝喜酒時,幫他把皮鞋擦得閃亮,是我的工作。


 


微醺的爸


 


喝酒微醺的他,有趣多了,會拿他的鬍鬚紮刺的我們臉癢癢的,會給我們一些零錢(我們小時候是沒有零用錢的),會抱我們坐他腿上,話變多變有趣了,臉上線條變柔和了。


微醺的爸,變得親切多了,難得的笑容,我們比較敢靠近微醺的爸。爸喝酒很堅持自己的底線,他覺得到了夠了,別人在如何勸酒,如何以面子問題激他,都不會有任何影響。醉了就是睡覺。喝酒的他和做西裝的他,一樣清楚有自己的堅持,不為他人的話語所動。


微醺的爸比較好玩,微醺的爸,是我們唯一可以接觸到爸在緊繃生活裡,難得的放鬆。


 



 


和爸出門


 


小時候,跟爸出門最常使用的是11雙腳,最好的享受就是搭公車,一定是回家吃飯,不在外面花錢。唯一一次是我六年級的時候,他帶我們去重慶南路東方書局看書,我很興奮,有這麼多書可以看。看完書,爸還帶我們去桃源街吃牛肉麵,那是我們第一次跟爸上館子。


 


家裡有張照片,很小的我和爸爸。媽媽說,那年她剛生下小弟,在家坐月子,所以不能去參加爸公司一年一度的旅遊。爸就帶著三歲的我一起去,依稀記得一包「乖乖」的印象,一張照片後,藏著爸買給小孩的零嘴。印象中爸是很摳的,不會為小孩浪費錢買零嘴。沒想到在遙遠的童年,有和爸單獨出遊的經驗。


 


不說話的爸爸,使用他的相機為我們的成長做紀錄。家裡以前種了一盆曇花。每年七八月的夜裡,會一次開個二三十朵,淡雅的清香,純白的花瓣,令人驚艷,爸會把它搬到一樓幫我們拍照,也讓鄰居照相。出去玩時,爸爸會安靜的幫我們拍照留下紀念。照本裡一張張照片是媽重要的資產,媽在意的寶貝,我借來翻拍時,再三叮嚀不可以弄丟。一張張泛黃的照片,裡頭滿滿是爸媽和我們重要的回憶。


 


上國中時,他帶我去辦身分證。他讓我自己嘗試,詢問櫃檯,和媽媽的保護不一樣,我覺得滿有意思的。


 


雖然一樣是不多話的爸,但是他的愛就在靜默的行動裡,長大的我好像慢慢能體會。



 
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juchen鹽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